第22章_雀鸟与金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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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是更提要:虐。血虐。今天有二更。

  那语调是很严肃的。

  苏谨心在他怀里僵了一下:“现在?”

  “嗯,”严镇等不及,“现在。”

  “哦……”苏谨心关了火,解开围裙放在灶台上,犹犹豫豫地转过身,深吸气,仿佛下定了很大的决心,率先开口,“正、正好我也有话想要和您说……那个,我、我先说行吗?”

  说着撩起睫毛窥了严镇一眼,又慌里慌张地把睫毛盖下去。

  扭着手,紧张得不知怎么才好的样子。

  这倒奇了。

  一起快四年,苏谨心一贯是他说什么就应什么,几乎没有主动提过一点要求,更别说要抢先说话了——严镇感到很新鲜,然而他正在兴头上,也没多想,便点头:“行吧,那你先说。”

  苏谨心抿了抿唇,吞了口唾沫,忽然朝严镇鞠了个躬:“严总,这些年,承蒙您照顾我。”

  “诶?”

  这是唱哪一出?

  严镇没明白。

  苏谨心心慌意乱地抬起颤抖的睫毛又瞥了他一眼,互相捏着的手用力得直接发白:“就……那个……本来我们的合约就签的是三年,之前时间到了,也没往下续……现在阿磊回来了,也不需要再给钱,所以我……”

  严镇后知后觉地听懂了。

  笑容僵在脸上。越听脸越黑。

  多可笑。

  他辗转忐忑计划着告白的时候,有人正心心念念计划着告别。

  苏谨心惯常地一边说话,一边偷偷摸摸地瞄严镇,看他脸色越来越差,声音便也越来越颤,越来越小……终于没能说完。

  严镇的脸色宛如夏日暴雨将至的天空,黑云压城城欲摧,眉心的竖纹都挤出来。

  苏谨心后知后觉地想起不知哪个电视剧还是书里仿佛说过富裕人家少爷的自尊心都很强,只许自己甩人,绝不许别人甩他……所以这种事大概还是应该让严镇开口……然而……然而这是他唯一能有的坚持了。

  夜半的电话。稔熟的口吻。“公寓还是别墅”这种问题。整整三个小时。回来的时候身上带着陌生的浓烈的香气。还有抓痕。那个抓痕……一般来说哪怕真的有什么,也不至于留在这么明显的位置……怎么看都像是一个无声的示威,而严镇毫不反感淡然地纵容了它的存在……苏谨心都不敢想严镇身上其他地方还会有多少什么样的痕迹。

  明明他在严镇身边这么多年,从来都不敢往严镇身上留痕迹的……

  他知道,这就是长久以来恐惧的那个倒计时了。

  以色侍人,色衰而爱驰。

  古今中外莫不如此。

  只是没想到,丧钟敲响得这样急——严镇这样温柔的人,居然也会这样决绝得连一餐饭的时间都不愿意给他。

  该说是干脆呢……还是残酷呢……

  ……也或者有钱人的世界里,新旧交替就是这样的吧。

  这些年他也见得多了。知道总有一天会轮到自己。他以为做了足够充分的心理准备。然而这一刻来临的时候,还是脑子一片空白,竟连疼都感觉不到。

  只着急着对自己狠辣一点。

  他怕严镇嫌他缠。

  怕从严镇的口中听熟悉的声音说出残酷的话。

  跟在严镇身边,苏谨心见过许多离别,拖沓的、悲怆的、撕心裂肺的——听严镇和朋友们在茶余饭后提起,用倦怠无奈的语气。他不愿意像他们一样,成为鞋底上黏着的口香糖那

  样令人皱眉的谈资。

  如果注定今天就要走,那么,他选择走得利落一点,体面一点。如果有可能,尽量拗一个漂亮的背影。

  ……这样的话,也许很多年以后严镇不经意地想他起来,就不会嫌恶地“啧”一声皱起眉,而会是像往日一样,勾起嘴角,施舍他的名字一个浅浅的微笑……

  然而事实上从容和得体都是很难的。

  苏谨心被笼在严镇的身影里,背后就是灶台,想要后退都没有余地,当真走投无路,只能沉默地立在原地,清晰地感知着自己灵魂从最深处开始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死去。

  他听到严镇的声音问:“你认真的吗?”

  ——这就是最终的审判了。

  苏谨心慌不择路地飞快点头。

  又一会儿,听到严镇淡淡地说了一句:“行吧。”便向旁边撤了一步,给他让出路来。

  苏谨心什么也顾不上,低着头逃也似地往外跑。他生怕多留一刻就会忍不住哭起来。等跑得没有力气了就近在公车站停下来,只觉得头疼鼻酸、眼热心慌,却没有眼泪流下来,才愕然想起,不在严镇身边,其实是很难哭出来的。

  几乎苏谨心一把门关上,严镇立刻就腿一软跌坐在厨房冰凉的地板上。

  堪称霸道总裁人生难得的狼狈时刻。

  保姆听到响动,忙不迭地跑过来,被他挥挥手赶走。把脑袋向后靠在橱柜的门板上,摁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气——世界在他周围旋转,虚化并且渐渐远去,他听到自己混乱的心跳,听到血液在血管里急剧地冲刷,听到血腥的冲动从心底各种隐秘的角落钻出来时诡异的尖笑——凶悍的恶意一个接一个在眼前爆开,嘈杂的、锐利的,挠拨着他的神经。他现在想做的事情全都在《刑法》里写着。必须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克制自己,才能停在原地,不追出门去,对苏谨心做出突破文明人类下限的残忍举动。

  不知过了多久,世界才重新回到他身边。

  严镇扶着橱柜的门把,慢慢地站起来——手脚麻木,四肢僵硬,浑身冰凉,每个轻微的移动都能听到肌肉、骨骼和筋膜疼痛的哭闹声。只是“站稳”这个动作,就仿佛耗尽身体内所有储存的能量。

  他呆立在原地。

  许久才想起来转一转艰涩的眼球。

  便看到炉灶上还架着苏谨心给他做的饭,还腾腾地冒着热气:皮蛋瘦肉粥,手工花卷,水晶虾饺……

  都是他说过“最爱吃”的早点。

  苏谨心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宿舍的。

  幸亏是暑假,舍友们要么已经毕业离开,要么回家去,否则真难以解释这失魂落魄的状态——他保的本校研,大可以在宿舍里赖上半个暑假再挪窝。

  只是这个宿舍……

  ……一抬头,就发现书桌前面贴着的严镇的身体素描。

  这是他作为美术生一点小心思。

  可以把喜欢人藏在所有人都看得到的地方。

  放在正中的是一张是后背特写,脊柱线条舒展优美。

  苏谨心抬手摸了摸,想起为了这张图,紧张地屏着呼吸偷拍的感觉……

  其实为了画严镇,他还偷拍了很多严镇各种角度的照片,锁在电脑的加密文件夹里,从来不敢让人知道,只在独处的时候偷偷拿出来看——为此连电脑有问题都不敢拿出去修,为此学会了修电脑……

  何止是修电脑。

  因为严镇,他学会了高端的厨艺、按摩、一点点法语和俄语、给自己灌肠做扩张……以及许多乱七八糟之前想都没有想过的事。

  他或许的确算是抵挡了浮华的侵蚀吧。

  然而又有什么用呢。

  严镇本人比整个世界的纸醉金迷加在一起都要可怕得多——温柔低沉的声音、克制或是挑逗的话语、喷在耳后灼热的气息、小心翼翼却不容拒绝的触碰感觉、在皮肤上留下的印记、进入身体最深处的坚硬和火热……早已经顺着毛细孔一点点渗透进来,融化在他的肌肉和血液里,烙印在他的骨髓深处。

  他其实早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苏谨心长长地叹气。眼眶直发热却依旧哭不出来。

  他想到《渔夫与金鱼》,想到那最后坐在家门口守着自己的小破木盆欲哭无泪的渔夫太太。

  何其相似。

  他也总是贪心不足,肖想能力之外,遥不可及的美好——没有才能的时候,妄想通过接济石磊接近天才;缺乏金钱的时候,妄想通过承欢严镇获取财富。

  其实这个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一步登天的捷径。

  有的只是一时的幸运。

  和永久的惩罚。

  ——他终于又和原本一样,两手空空,一无所有了。

  哦,不对,他还有记忆。

  这该算是幸运呢,还是不幸呢?

  将近四年时间,长得像踮起脚也不会看到尽头,却又短得只需要一眨眼。他谈了一场永远不会开始的恋爱。认识了一个普世皆知的道理:

  年少时,不能遇见太过惊艳的人。

  他只有二十二岁。灵魂却已经死去了。

  注定孤独地度过漫长的一生。

  被困在贪婪的罪里。

  等待肉体的消逝带走所有不可言说的隐秘。

  等待真正的死亡,给予他一个黑暗而沉默的宽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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